石杰（三）
跟了师父已经好几年，现在的生活还是跟做梦一样。
每天锦衣玉食，住的是豪宅，还有人伺候，以前在郝大人那里也没敢奢望过。
唯有一件事，略微让我有些不适。
“石仙师。”
我一走过来，几人就纷纷行礼，恭恭敬敬的，可我其实不想让他们这样的。
行礼的几人是我入门前就结识的同伴，当年一起捡垃圾吃的，也算是不错的交情。今天就是专门来看他们的，可一上来就有了隔阂。
“以我们的关系，不需要这样的。”我连忙说道。
“不成，师兄们嘱咐过多次，我们身份有别，礼数是不能少的。”回话的时候，他连头都不敢抬。
虽然入门以后的身份地位都很高，但我却不开心，我不想和以前的旧识们都那么大差距。我比他们地位高，也就意味着头上也有人压着我，只要不是人人平等，总归会这样的。
“师弟，速去师父房里。”招我入门的丁师兄，走近了跟我指示道，对在场的其他人就好像没看到一样。
“是，师兄。”答应一声我就转身往师父那去了，反正问了师兄也不会说是什么事。
不过我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事，这些年每次被叫去，安排的都是同样的事情——杀人。
我入门才几个月时，师父试了下我修炼的进度，说我筑基成功了，就开始安排这类活。第一次还有师兄带着，后来都是我自己一个人去，说一个人也不太对，外门弟子可以随便带的，好比我那些个旧日兄弟，但他们是不算人的。
第一次动手时，我其实没怎么怕，毕竟以前什么都见识过了。但还是特别紧张，那时年纪还小，又不会武功，我实在不觉得自己能做到。
当时师兄只是在路上随便教了两招，扔给我一把灰色弯刀，让我学着他做。我还记得是去对付一个盐帮，对方早有准备，聚集了上百人，见到师兄带我飞过去，个个惊得目瞪口呆。
师兄自己动手解决了领头的，随手指了指几个副手让我去练手，明明他们都跪地求饶了的。
想起来，我之后越发狠厉，下手毫不犹豫，就是给师父办事练出来的吧。
去了师父房中，果然又是这种事，师父看起来慈眉善目的，说话却毫无感情一般：“通宿山的铁矿都是同一个矿主的，有人出钱，你去解决了。”
这种活虽然很不好，我倒还不算反感，只要做完了就能休息很久，可以少受点约束。
出了大门，我那些旧友早就等着我了，他们也是极愿意去的。外门弟子要做的事情也好不了哪去，跟我出趟差却能收入不少。我们帮外人解决一次事情，少说也得收几千两，师父拿走一半，剩下就是我和带着的人分，照例是一个外门十两的。师兄从来不带人去，因此都来找我说情，只为赚点银子。
带一大队人马前去，浩浩荡荡的，好处是比较有气势，一下子就把对方震慑住了。我没有师兄那种飞行法器，不能从天而降，打斗时也需要人掩护，多带点人比较好。
到了通宿山最大的一处铁矿，正好撞见那人在此，他要是早早逃了还好，毕竟出钱的只想要他的矿。可大多数人还是会请些帮手来，他们又想不到世上会有我这种人。
那矿主好像还请了两个武林高手，耍了一通厉害的招式，被我用弯刀飞斩成数截，他立马就跪地求饶，可惜太晚了。
“等一等啊，我这里挖到一个宝贝，仙师若能饶我一命，立马取来双手奉上！”
“还什么宝贝，把你解决了，你所有东西不都随便拿？”我也不知怎么了，非要和他废话几句。
“我藏在隐秘处了，那宝贝可厉害了，用里面的水浇地，种什么都疯了似地长！”
或许我也很好奇吧，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他，取来那宝物一观。看样子就是个铜盆，四面雕着鬼头，张牙舞爪，凶神恶煞般。里面什么也没有，只是摸起来不知为何浑身发冷。
“上面好像有些灵力的气息，但又不太一样。”我把铜盆捧得高高的，仔细端详道。
“石仙师，这人怎么办？”一个外门弟子抓着那矿主，向我请示道。
“把他送到买主那里，反正买主要的是铁矿。”
从山洞里逃出来后，我也没觉得自己还能做个好人，多年来一直做类似杀手的活也无所谓；但是诚信是要讲的，答应放他一马，我就给个机会让他自己去面对买主。
最恨虚伪的人了，表面是个大善人，捅了篓子却先想办法保住自己。将来若有机会，我要好好与之理会一番。
回去以后，把铜盆献给师父，他眉毛跳了一下，就没再问什么，发了赏钱打发我们走了。原本以为师父会过问矿主的事，看来他是不关心的。
“石仙师，那人已送到买主处了，掌门没有怪罪吧？”
“师父根本不在乎，赏钱已经发了，我们回去分。”晃晃手上的物品袋，虽然听不到里面银两的碰撞声，大家可都知道里面有钱的。
晚上喝酒分钱，大家还有说有笑的；回房休息时，顺手打赏给丫鬟些银两，她们就开心的不得了。这一天之后，师父却不再管外面的事，全都让师兄负责，自己关起门来整天不知道研究什么。
如果我那时多关注一下，或许还能阻止师父。
最后一次出远差，用了两个月才回来，偌大的院子，却找不见一个人影。
“怎么回事，没人来迎接吗？”同行的人还怒骂道。
“好像不太对劲，快去师父那里。”感到有股不寻常的气息，我拿出弯刀就往师父那里赶。
一路上都没撞见个人，我愈发确信出事了。可万万没想到，师兄竟在师父房前站着，双手抱臂，像是在等我。
“师兄，怎么回事，门派的人呢？”
“都在里面。”
“在里面？”
师父的房间没有那么大，根本站不了那么多人的。
“现在逃来不及了，我简单和你说，师父疯了，要把人杀光，你是和我联手，还是逃跑？”
“什…”
师兄从不多说废话，师父若真如他所说，他飞都逃不出去，我又怎么逃得了。至于师父会不会下毒手，我也不觉得是个问题，骨肉相残的事见识的多了。
房间里面确实发出了低沉的呼啸声，不像是正常的声音。
“师父怎么突然就疯了？”
“还不是你带回来的铜盆，师父可算研究出来了，那是个魔道杀人炼魂的玩意，但不是直接增加修为，而是能产生一种液体，什么灵药浇上了都能疯长。”
怪不得，师父一个人都不放过。